第一幕 传世不朽
《传世不朽》以一种近乎朴素的方式呈现电影世界,同时以一种近乎虔诚的方式刻画现实世界。采访、片场记录、剧本讨论、彩排、正式拍摄。创作者有意保留了每段影片的非正式部分,使得它们单独成为一部部的微缩作品。每当场记板敲下的那一刻,虚构的人物便附身在演员上。它所控制的每一分肌肉,将光线按照某种路径反射出去,与现实场景混杂起来,最终被相机捕获。掌握相机的人,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者。
通过检索画面中的面庞或物件,玩家就能穿梭在一部部影片其中,跨越任何时空限制。例如,玩家通过检索神父腰间别着的十字架项链,就能穿越到某个女性在胸前画十字祈祷的画面。在这个过程中,玩家可以一边欣赏演员们精湛动人的表演,一边从布景、道具、灯光、分镜以及最重要的——人们的互动——中感受到创作的赤忱和艺术的吐息。
然而,当玩家终于搜集了大部分影片,并得以拼凑出大概的故事情节时,这部游戏才真正展露出它的獠牙来。也许是摇摇欲坠的镜头,也许是怪异的低频噪响,也许是夹杂着的黑白图像,也许是前言不搭后语的男演员,使得玩家开始感到困惑,困惑这些令人不适的“错误”究竟发生在电影世界还是现实世界,或是从电影世界慢慢滑向现实世界。这些蛰伏的细节总是在某个时刻突然闯入,给玩家的思绪撕开一个裂缝。
这时,当玩家回过头查看每一幅影片,才发现有那么一个神秘的世界如同皱纹一样附着在现实世界。有趣的是,这个秘密世界其实并不遥远,仅仅只需要反方向转动放映机的旋钮,便能直达传世不朽。
Candy says, I’ve come to hate my body
And all that it requires in this world
Candy says, I’d like to know completely
What others so discretely talk aboutCandy says, I hate the quiet places
That cause the smallest taste of what will be
Candy says, I hate the big decisions
That cause endless revisions in my mindI’m gonna watch the blue birds fly
Over my shoulder
I’m gonna watch them pass me by
Maybe when I’m older
What do you think I’d see
If I could walk away from me?
第二幕 玛丽莎·马赛尔
回到游戏本身,《传世不朽》似乎只想最精简地传达创作者的想法。例如,互动叙事类游戏往往需要给玩家清晰的获得感和目标感,才能弥补玩法本身对心流的破坏,而本作非常浪漫地放弃了这一点。类似地,本作在显式的引导设计上显得十分吝啬,而隐式的部分则过于游刃有余,令每个新玩家男默女泪。同时,本作玩法的核心支撑,即影片检索算法,并没有随着游戏进程或者影片内容进行自适应变化,使得游戏在前期随机性逼疯一部分玩家,在中后期逼疯所有玩家。当然,游戏在一些细节上还是打磨得相当细致,例如:
玩家在选择影片时,短片的缩略图来自当前播放的帧或者用于检索该影片的画面,方便玩家回忆影片的内容和来源;
影片能够按照拍摄时间或者内容时间来排序,降低剧情理解难度;
控件和播放的音效处理十分贴近真实,而且在快速播放影片时会有诡谲的背景音乐淡入,这些处理进一步增强了影片的沉浸感。
更重要的是,本作为非线性故事探索游戏的内容编排提供了一种范例。《传世不朽》按照实际拍摄的影片分成了三个部分,但所有的故事是从一个访谈节目开始的。女主角和主持人首先谈论着即将上映的《安布罗休》,包括自己被选中的经历和电影中大尺度的表演,然后节目播放了一段《安布罗休》的片花,话题结束后女主角又提起自己和摄影导演计划的新作《明斯基》。在这个过程中,影片引入了本作的前两个部分,又通过片花的设定向玩家介绍了本作的核心玩法。其它短片传达关键信息的方式也类似于此。从这一个点开始,玩家实际的探索路径就完全脱离制作团队控制了,因此本作需要尽可能地在制造剧情悬念和降低理解门槛两者之间找到平衡。例如:
- 三部电影的剧情清晰扼要,同时符合时代变化的特征,即使容易被玩家预想到也不紧要(甚至是个优点);
- 每一步短片虽然或多或少附带了一些花絮内容,但节奏凝练,不会夹杂无用的NG场景;
- 为了提升检索的效率,每部影片的场景道具保持简洁,复杂背景则多使用大光圈镜头虚化避免干扰。
另一个重要的点与《传世不朽》的主题有关,即“时间”。无论是从电影世界还是现实世界的角度来说,本作的叙述重点一直跟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动。第一部《安布罗休》看似揭示了虚伪的圣人神父如何陨落的全过程,一边轻松地将其罪责归咎于女人的诱惑,一边大张旗鼓地描绘裸露场面并作为宣传卖点。到了第二部《明斯基》电影主题变得先锋凛冽,第三部《成双成对》又来到经典的好莱坞名利场叙事。然而,无论故事的内核如何流转,本作都紧紧抓住了锚点——女主角玛丽莎·马赛尔。她如同幽灵一般,她的容颜和思想都浮于时间之上。
我想我发觉这个角色里有我的影子,又或是我里面有这个角色的影子。
我认为身为一个年轻女性,大家对你的行为会有所要求。
而在影视形象中,有些非常自由的年轻女性,而我正好饰演这部戏里面最强大也是最自由的角色。
挥洒这样的力量让我感到自由。我希望更多的演员能够在镜头面前裸露。
拍摄电影就是要捕捉从肌肤反射出去的光线并录制起来,再播放给戏院的观众。
当你坐在戏院时,光线会进入你的眼睛。经过一连串的化学反应,有一部分会反射回来,触碰到我的肌肤。